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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清风徐来说画竹

      作者:汲平2011-11-02 15:39:04 来源:中国雕塑家网
         
          我画竹,也爱想些跟竹子有关的事。

          竹子与中国文化、中国文人的关系实在是密不可分的。可以说,没有竹子就没有中国文化。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绝对,但略加考究,便会明白此语非虚。

          前些日子,长沙的一个建筑工地出土了数以千计的竹简,数量之大,为迄今仅见。这批汉代竹简上所载文字,对研究我们的历史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;而那独特的汉简书风,又给书法爱好者们提供了继承和发展的诸多机会,其艺术价值亦不容低估。中国文字的载体由甲骨而钟鼎,由竹简而绢纸,最终普遍流传开的,就属竹简和宣纸了。竹子的生长地域分布广泛,由南经北一直延伸到黄河流域,也就是中华文化的发祥地。自青铜时代经后,中华文化的创造、发展和传承,一步也离不开竹子。古代先人们截竹做笔管,削竹为竹简,泡竹造纸,记录历史,描绘自然,阐发思想。春秋时候,孔圣人的道德文章就是书写在竹简上而得以流传下来的。在两千多年的时间里,中国人凭着竹子创造了辉耀千古的灿烂文化,成就了世界四大古代文明之一。中华文化之广博精深,正可以“馨竹难书”来形容。由此可见兼作工具和载体的竹子在中华文化中的作用和地位。而作为文化使者的文人们,也因此与竹子建立了非同寻常的关系。

          古代的文人雅士,但凡有点绘画兴趣的,在以真、草、篆、载道怡情之余,大约不免挥写几笔,题材又以兰、竹为多。文人喜以盆栽兰草点缀书房,并在窗外植竹数茎,一内一外,一疏一密,营造清幽雅致的氛围。与这两样葱翠怡人的植物朝夕相对,其物态、物理、物情自是了然于胸,兴之所至,画的当然是它们了。

          以毛笔的特性,除了适宜书写文字之外,大概最适合写竹画兰了。飘逸的兰叶和绽放的兰花,偃仰的竹叶和伸展的枝干,其笔法恰与书法的线条点画仿佛。我们常说“书画同源”,其实最早指的是兰竹画与书法之间的关系。因此,所谓“文人画”当肇始于文人所绘兰竹矣。文人雅集,诗文唱和是雅事,挥写兰竹更是雅事。是文人而能雅事,才是真雅士。

          作为“四君子”之一的竹子,向来是人们喜爱的绘画题材。与画家(如文同、李蝎)们双勾、晕染、填色的制作相较,文人画竹是即兴挥洒,纯以浓淡墨色造型,固之带着一种随意性、一种抒情性。而后又是文人画竹的主要特征,也是文人画的精髓,所谓“写意”是也。寥寥数笔,或高节干云,或幽篁勃郁;或承霜雪,或沐春风;四时情状,阴晴晦明,莫不应手而就,才情立见。

          寒窗苦读的书生画竹,或意在消解终日埋首书卷的反乏困;侧身仕途的文人画竹,或借以排遣案牍劳顿、宦海浮沉引致的郁闷;隐逸林泉的文人画竹不过是其闲适心境的反映而已。

          与上述几种情形不同,有一位文人画竹却是出自一个远为实际的需求:糊口。板桥郑燮辞官山东时清风两袖,流寓扬州卖画为生,卖的最多的正是竹子。板桥先生常镌一印钤于画上适适“何可一日无此君”。窃以为,先生此言有两层意思。其一为稻粱“一天不卖画就得饿肚子;其二为励志:以竹子所象征的清高、坚贞品格,表明不谀媚、不趋流俗的心迹,借以勉己及人。这位前七品官另有题画诗云:“衙斋卧听萧萧竹,疑是民间疾苦声。些小吾曹州县吏,一枝一叶总关情。”其借题发挥所表达的“超以象外”的艺术思想和人道主义精神,将一个文人画家的高尚情怀袒露在世人面前。画竹而把物质、精神两样需求高度统一在咫尺画幅之中,古往今来,惟先生一人耳。

          中国文人向有托物寄情的传统,其中赋予了竹子诸多品格象征:高节、坚贞、虚心、淡泊,等等,以至无论是文人墨戏抑或画家笔迹,多以这些品格为题旨。至于将竹与其余“三君子”集合一起,也已成了同五言七律临江仙一般的程式化传统保留节目了。

          我是南方人,对竹子是熟悉的。少年和青年时居住的城市,房前屋后,道路两侧,郊野田间以及江河堤岸,茂竹修篁触目借是,更不必说家中物什、劳动工具多的是竹制品了。夏天河里游泳,感觉乏了,喜欢游到近岸停泊的竹排边,攀着滑溜的大毛竹略事歇息。夕阳西下,河面上波光耀金,少年的我不由想象结排顺流而下的大竹,将会在下游的某个大城市成为建筑工地的脚手架……循着这样的遐想,我写的一篇作文还得到了语文老师的青睐。然而,除了大学选修花鸟课时会过几笔洒脱飘逸,我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专注于人物画,除偶作应酬,竹子画的不多。

          我较多地画竹,始于中年以后。这时,我已在一个高度现代化的城市里生活了几年。相邻的南方大都市,正是少年时在江边竹排旁想象过的那个下游城市。我画竹,并非源于当代都市人对日益疏远的自然的念想,却是与我的人物画创作有点关联。

         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处,我在以佛教人物为题进行系列创作间隙,画了一批竹。最初的情形大约与寒窗苦读的书生相仿,意在调剂精神,舒解乏困。佛教人物系列的部分作品,其绘制过程颇为繁复。我在努力探寻新的语汇,以表现自己对佛理、禅意的体悟。画面墨色无多且淡,更多的精力耗在多层次、多明暗的色彩敷色上。作画时反复渍染、冲洗、覆盖,其艰辛程度可比古代书生诵记、体味圣贤文章。其间时铺另纸,暂离纷繁的意匠,以浓墨纵情挥写,借摇曳的婆娑竹影舒缓绷紧的神经。当时是,每有一种畅快流注毛锥,倾泻纸楮。一按、一挥、一提、一挑、一撇之间,体会到一种大异于作佛教人物时殚思竭虑的感觉。那种感觉,大约只能“如释重负”来形容。

          如果说佛教人物班驳迷离的色彩是一种苦修,那么我的墨竹可作苦修后归复平淡观。在两者之间往还,最终有一种摆脱羁绊、获得自由的空灵感。一幅人物完成,写数杆修竹,拂几缕清风,毫飞墨舞之际,胸中略无挂碍,一任心神驰走,轻于画幅之外。个中况味,恰似焦渴之时饮清茶一盏,身心的澄彻剔透确是难以言表的。这,或许就是禅的一种境界?

          癸末仲夏于蠹鱼阁 
         
          
        (新闻来源:《申少君画册》中国收藏出版社)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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